2014年7月24日 星期四

歷史人物討論 (08) 岳飛

歷史人物討論 (08) 岳飛

作者:劉毅鳴

唐高祖07船山認為面對夷狄,可靈活運用「戰」與「和」兩種手段。先以戰爭挫對方的銳氣,再以和平來懷柔對方,爭取時間準備作戰。南宋的岳飛與秦檜也可一搭一唱,可惜雙方愈鬥爭愈固執,無法相忍為國,共同對付外患。藍綠惡鬥是台灣政治深入骨髓的疾病,非將對方打倒不可,南宋的歷史經驗也值得參考。

宋高宗02船山比較東晉與南宋的局勢,認為宋高宗畏懼金人,乃是因為女真是統一的強權,不像五胡各自分裂。且東晉有地方重臣及世族的全力支持,宋朝則為了防止叛變而行中央集權,地方官抱持過客心態,武將權力又被削奪,欠缺有威望的人物。可見君主應充分善用部屬的長處,部屬的能幹也表示領導的成功。

宋高宗07南宋開國名將的軍隊大多是收編盜匪而來,船山認為這做法有兩大前提:一是先以武力擊敗對方,對方才會心服;不然即使投降也只是假象,反而造成內部不穩。二是要驅逐盜匪首領,僅留下士兵。首領的習性便是只顧小團體生存,無國家與紀律觀念。可見與人合作要先證明自己的實力,凝聚共同的目標。

宋高宗08本篇承繼船山一貫的論點,認為宋朝皇帝應該大膽地信任武將,才能抵抗外患。南宋學者胡安國發揚《春秋》尊王攘夷的大義,本來是很好的;但他受宋朝政治傳統影響,強調「兵權不可假人」,甚至與秦檜結交,導致名節不保。領導者的職責不是鬥爭、猜忌、弱化自己人,而是活用人才以達成團體目標。

宋高宗11船山認為就算岳飛不死,南宋傾全力進攻,最多也只能收復河南,不可能攻進燕雲十六州。因河南是漢人舊地,對金人來說較不重要。燕、雲乃戰略、補給與徵兵要地,金人垂涎已久且戰力未衰,必拼死防守。且宋軍當時無統一的指揮。可見在戰略規劃時,應先思考哪些事辦不到,再盡力完成辦得到的事。

宋高宗12本篇討論岳飛功高震主的問題,船山有三點建議:一是岳飛應以北伐事業為重,及早辭官隱居,時機恰當再復出。二是岳飛應謹守武將分際,不宜結交文官,干預朝政。三是岳飛應懂得安身定交之道,他雖然獲得民眾、士人、百官一致讚譽,唯獨和皇帝鬧翻。岳飛應警惕那些歌頌他的人,愛之適足以害之。

宋高宗13如果岳飛未被十二道金牌召回,集合黃河南北的義軍,能否長驅直入?船山認為不可能,因為義軍中真正不怕死的是少數,大多數是未受訓練的烏合之眾,只是受一時風氣鼓動,一旦戰敗反而會拖累正規軍。三個臭皮匠不一定勝過諸葛亮,可能互相扯後腿。凡事都要靠自己,發揮破釜沈舟的決心才能成功。

宋高宗16宋高宗是歷代皇帝中少數享高壽者,很早就退位且毫不戀棧,生活過得逍遙自在,可見他淡泊名利。但他在位時卻犯下忘父兄之仇、向異族稱臣、虐殺功臣、偏安江南等恬不知恥的罪行。船山認為高宗就像莊子,追求個人的安適,表面上是超脫物欲,但另一面就是自私自利,不願肩負起身為領導者的責任。

宋寧宗05南宋的政治如同台灣藍綠惡鬥,主戰派執政時,主和派就想盡辦法打倒主戰派;主和派執政時,主戰派就想盡辦法打倒主和派。兩派的論述雖然都有一定道理,但在打倒對方後,也提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案。真正的言論(定論、貞勝)必須跳脫狹隘的觀點和意氣之爭,回歸內心深思熟慮,方能找出中庸之道。

歷史人物討論 (07) 蘇東坡

歷史人物討論 (07) 蘇東坡

作者:劉毅鳴

漢文帝07王船山對蘇東坡的評價非常負面,認為東坡愛好吃喝玩樂、貪圖利祿,鑽研文辭等雕蟲小技,其學問混雜了縱橫家、佛老等異端邪說。船山為何有此評?除了他強烈維護儒家正統的立場外,或許也是因為東坡塑造了風流名士的典型,導致後代文人仿效。風流不足以治國,士風流蕩也是明代滅亡的原因之一。

唐憲宗03船山認為「會說話」與「會做事」是兩回事,領導者應該廣納建言、補偏救弊,但在選拔人才擔任要職時,一定要觀察此人的品行與事功,勿聽片面之詞。如蘇東坡等人沈溺於酒色財氣,寫文章時為了感動眾人,採用淫佚浮誇的筆法,反敗壞自家心性。船山鑑別人才的方法值得參考,但東坡未必如此差勁。

宋寧宗02船山認為宋明理學家遭受政治迫害的起源,可上溯到蘇軾兄弟。因理學家對道德的要求很嚴,吃喝玩樂、酒色財氣一律禁止,許多不肖之徒受不了輿論壓力,故轉而依附二蘇,主張享樂是真性情的表現,理學家才虛偽,藉此混淆視聽。船山認為二蘇之學有如洪水猛獸,這或許也是借東坡批判明代士風敗壞。

歷史人物討論 (06) 秦始皇

歷史人物討論 (06) 秦始皇

作者:劉毅鳴

秦始皇01王船山在評論秦始皇時,提出了「天假其私以行其大公」的原創觀念。秦代廢封建、行郡縣,雖然是出自把持天下的私心,但客觀上看,郡縣制確實比封建制合理,權力不再被貴族壟斷,有才幹之人可獲得相應的職位。且消除諸侯內戰,確保社會的集體安全。秦始皇雖然暴虐獨裁,但不能因此否定郡縣制。

秦始皇02秦始皇焚書坑儒時,孔子後裔孔鮒將經典藏在舊宅的牆壁中,到漢武帝才發現。孔鮒認為儒家是「無用之學」,即不就現實利害討論的學問。儒家從最高層次思考問題,其用處不在世俗功利而在平治天下,需等恰當時機方能發揮。孔鮒雖然生不逢時,但他能夠看清局勢,以曲折的方式保存道,故名垂千古。

秦始皇03船山認為秦朝滅亡最大的原因是趙高輔政,趙高則是利用秦始皇「好諛」這項心理弱點而取得權力。好諛用白話來說即大頭症,聽不進任何批評。領導者應虛心聽取各種意見,才能充分思考問題。有時與領袖或群眾對立的觀念,才是解題之道。在朝代草創、秩序不穩定時,缺少中流砥柱的大臣是致命危機。

秦二世02李斯公然建議皇帝消滅仁義、箝制言論、縱欲享樂,這種極端負面的言論在歷史上非常少見。李斯為什麼會墮落至此?船山認為這是沒有「自辨於早」,也就是李斯一開始出仕時,動機就不純正所致。他捲入龐大的體制運作,察覺不對勁也為時已晚,為了生存只能一直錯下去,仍挽救不了身死族滅的下場。

秦二世03船山認為法家思想至今依然存在,是因為君主有好逸惡勞的劣根性。藉由大權獨攬,以嚴刑峻法鎮壓百姓,君主便可盡情享樂而不受批評。後代的法家雖然沒那麼極端,但也要思考法律背後的意義。法律、制度是為了服務人民而存在,有權力的人應負起更大責任,督促部屬分工合作,對社會有深遠的貢獻。

秦二世05船山認為小人之所以危險,是因為小人的行動往往出於欲望和一時衝動,而非理性的計算,因此很難提早預測及控制。如趙高是秦朝敗亡的罪魁禍首,天下人都對他恨之入骨。依照常理趙高應該與秦朝同歸於盡,沒想到他竟然殺掉皇帝,向起義軍投降,甚至請求封王。對這種小人我們要隨時提防疏遠才好。

秦二世06船山認為嚴刑峻法不足以治理國家,法律愈嚴格,賄賂的價碼愈高;法律愈複雜,權力就落入那些玩法的官吏手上。所以法律應該「寬斯嚴,簡斯定」。現代是民主時代,問題恐怕不在法律的寬嚴,而是能否發揮保障人民權益的效果。人民也不必依靠統治者救濟,應該建立完善的法制與喚醒公民的正義感。

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

《論語》札記 (11) 先進篇

《論語》札記 (11) 先進篇

作者:劉毅鳴

論語11.1子曰:「先進於禮樂,野人也;後進於禮樂,君子也。如用之,則吾從先進。」

札記11.1「先進」是指初學禮樂的人,對一切文明成果都感到敬畏與好奇,能體會其精神內涵。他們是純樸的老百姓,保有純真的理想與實踐的熱情。「後進」是指嫻熟於禮樂、登上高位的人,他們滿足於既有的成就,對一切都習以為常、麻木不仁。孔子讚許先進,可見禮樂文明不足恃,不忘初心才是價值之本。

論語11.2子曰:「從我於陳、蔡者,皆不及門也。」德行:顏淵、閔子騫、冉伯牛、仲弓。言語:宰我、子貢。政事:冉有、季路。文學:子游、子夏。

札記11.2孔子說:「跟隨我在陳、蔡遭遇困阨的弟子,如今都不在身邊。」弟子大多死亡或流散,令孔子思念、惋惜,並舉四科十哲為例。孔門人才濟濟,十哲只是在陳蔡之間者。四科以德行為首,可見道德實踐是儒學的根本。言語是思想、表達乃至外交,政事是治國,文學包括詩書禮樂。可見孔子能因材施教。

論語11.3子曰:「回也非助我者也,於吾言無所不說。」

札記11.3孔子說:「顏回不是幫助我的人,他對我所說沒有不喜悅的。」這表面上是遺憾,其實是讚揚顏回。其他弟子有些聽不懂孔子所說而心生疑惑,有些聽懂了而做發揮,孔子便可一一指點,將道理的精微奧妙充分展開。顏回對道理能夠默識心通、聞一知十,下課後身體力行,深得孔子的精髓,故無可指點。

論語11.4子曰:「孝哉閔子騫!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。」

札記11.4「間」是質疑。冬天父親叫閔子騫拉車,他拉不動,父親就鞭打他,衣服破了露出稻草,父親才發現繼母偏心,只給親生子女穿棉襖。閔子騫為繼母求情:「母在一子寒,母去三子單。」全家終歸和樂。船山認為這故事是邪說,但仍可參考。父母兄弟對他可能有偏愛,但連外人都認同,可見他是真孝順。

論語11.5南容三復「白圭」,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。

札記11.5南容反覆誦讀〈白圭〉之詩:「白圭之玷,尚可磨也;斯言之玷,不可為也。」孔子把哥哥的女兒嫁給他。由此詩可見南容是個謹言慎行的人。一般人認為禍從口出是因為人心險惡,有話對家人說即可。但即使是面對親近之人,南容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,避免感情用事、敗壞家教,這才是修身齊家之道。

論語11.6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。孔子對曰:「有顏回者好學,不幸短命死矣。今也則亡。」

札記11.6本章與6.2類似,只是6.2是魯哀公發問,本章是季康子發問。孔子對國君必須詳盡回答,康子則可等他主動發問再告知,不必強迫他聽課。孔子有許多精通六藝的學生,但孔子始終認為只有顏回才好學,可見孔子的學問並非專家之學。專家之學可直接模仿老師,但修身養性只有自己摸索體驗才行。

論語11.7顏淵死,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。子曰:「才不才,亦各言其子也。鯉也死,有棺而無椁。吾不徒行以為之椁。以吾從大夫之後,不可徒行也。」

札記11.7椁是外棺。顏淵逝世,顏淵的父親顏路請孔子賣車以買椁。孔子認為自己身為大夫不宜步行,且自己的兒子孔鯉死時也是有棺無椁,故拒絕此請求。孔子對顏淵之死極為哀痛,但這和厚葬顏淵是兩回事,顏淵才華雖高但畢竟是平民,不適合舉辦豪華的葬禮。內心的真感情要配合身分、地位才能恰當表現。

論語11.8顏淵死,子曰:「噫!天喪予!天喪予!」

札記11.8顏淵死了,孔子說:「哎呀!真是天要毀滅我的道啊!」顏淵德行修養極高,被孔子視為最佳繼承人。儒學是生命的學問,孔子一生以弘道、傳道為己任,要繼承孔子之道,也需要有同樣的人格精神才行,這種繼承人是不容易找的。如此優秀的弟子竟然短命而死,無怪乎孔子深受打擊,感嘆命運的無奈。

論語11.9顏淵死,子哭之慟。從者曰:「子慟矣。」曰:「有慟乎?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?」

札記11.9慟是過度哀傷。從者是跟隨在旁的學生。孔子說:「不為顏淵這樣的人過度傷心,又要為誰呢?」孔子與顏淵是師生、朋友關係,孔子的哀傷表面上是逾越分際,但孔子不覺得過度,反而覺得這是內心真感情的表現。可見情感的表達沒有公式可循,只要不妨礙公領域,應當以存心真誠、充分抒發為原則。

論語11.10顏淵死,門人欲厚葬之。子曰:「不可。」門人厚葬之。子曰:「回也視予猶父也,予不得視猶子也。非我也,夫二三子也。」

札記11.10顏淵家貧而厚葬,不合禮制。顏回視孔子如父,孔子卻無法像對待孔鯉一樣,妥善安葬顏回。船山說:「君子之愛人也以禮……貞生死而一於禮,即所以厚之也。」顏回以「克己復禮」聞名,厚葬看似對顏回好,其實是同學主觀的想法,不了解顏回的心意。厚不厚不在物質條件,而在貞定心志以守禮。

論語11.11季路問事鬼神。子曰: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」「敢問死?」曰:「未知生,焉知死?」

札記11.11孔子認為與鬼神或人相處,道理是一樣的,皆應秉持誠敬之心,但必須從當下的人生開始修養。生是形而上之理,天地之大德曰生,就人來說則是心的創造性。此理超越於現實的生死之上,但必須透過心的發用,克服種種艱難,理的內涵才得以日漸豐富、充分發揮。死亡是生的完成,重點在生不在死。

論語11.12閔子侍側,誾誾如也;子路,行行如也;冉有、子貢,侃侃如也。子樂。「若由也,不得其死然。」

札記11.12閔子和悅正直,子路剛強,冉有、子貢口才流利。孔子見到學生成材很高興,但提醒子路注意,以免不得善終。「剛」可分為義理與氣質,義理之剛是秉持無條件的自信,不受世俗欲望誘惑。氣質之剛是定型的性格,無法視情況調整。子路氣質之剛太強,恐怕容易與人起衝突,但其行動力仍值得讚許。

論語11.13魯人為長府。閔子騫曰:「仍舊貫,如之何?何必改作!」子曰:「夫人不言,言必有中。」

札記11.13魯人想改建長府(國庫),閔子騫認為照舊即可,孔子稱讚他說得很中肯。儒家主張藏富於民,國家的富裕不在政府搜刮多少財物,而在人民衣食無缺、心靈富足。討論國庫大小是搞錯重點,與其勞民傷財,不如將資源投入更重要的事。閔子能從大處著眼,一針見血指出即使不改建,國家也不會怎樣。

論語11.14子曰:「由之瑟,奚為於丘之門?」門人不敬子路。子曰:「由也升堂矣,未入於室也。」

札記11.14孔子說:「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」子路個性質樸而好勇,不受禮樂束縛,鼓瑟時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。孔子批評他的樂音欠缺中和之氣,其他學生因此不尊敬子路。子路雖然流於粗野,但他志向高遠、行動力強,已奠定了立身行道的基礎,只是需要精益求精而已。若僅講求虛文,恐怕連子路都不如。

論語11.15子貢問:「師與商也孰賢?」子曰:「師也過,商也不及。」曰:「然則師愈與?」子曰:「過猶不及。」

札記11.15子張(師)的個性外放,子夏(商)的個性拘謹,孔子認為兩者都不好。「中庸」是形而上的道理,「過與不及」則是形而下的經驗現象,兩者屬於不同層次,不可混淆。中庸是意義、價值的實現恰到好處,不是將兩人的個性相加除以二,如此則太機械化。中庸是最究極的,過與不及都是做不到中庸。

論語11.16季氏富於周公,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。子曰:「非吾徒也。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。」

札記11.16季氏生活奢華不合禮,冉求本應設法糾正,但竟助紂為虐,繼續幫季氏搜刮,受到孔子嚴厲斥責。孔子很少這麼生氣,可見照顧百姓是儒家的重要原則。儒家以義利之辨為根本,義利從動機上說,為團體奉獻心力是義,只計較自己佔有多少是利。冉有心術不正,孔子要學生大力聲討,亦是希望罵醒他。

論語11.17柴也愚。參也魯。師也辟。由也喭。

札記11.17孔子因材施教,能以一字說出學生的特質,可見他很了解學生。先了解個性上的長處與不足,才能思考補救之道。子羔忠厚老實,需以學習啟發智慧。子張喜歡裝模作樣,要腳踏實地不過度。子路直率粗野,需培養謙遜。曾參雖然遲鈍,但道德實踐不靠聰明,而是篤守內心的真誠,故只有曾子能傳道。

論語11.18子曰:「回也其庶乎!屢空。賜不受命,而貨殖焉,億則屢中。」

札記11.18孔子說:「顏回已經接近道了,但卻每每陷入貧困。子貢不接受命運的限制,從事買賣,常準確猜測漲跌。」本章可見道德實踐不靠聰明才智,顏回與子貢都很聰明,但顏回全盤接受人生的各種境遇,故能不動心而安貧樂道。子貢的用心卻在追求外物上。體道者自然能善處外物,求物者卻未必合乎道。

論語11.19子張問善人之道。子曰:「不踐迹,亦不入於室。」

札記11.19「踐迹者」是遵守外在規範而行動的人,欠缺自主思考的能力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遇到考驗容易動搖。「善人」是能夠回歸內在、本質面的人,但偏向氣質之善,依靠自然的稟賦去待人接物,不拘守成法。「入室者」則充分發揮心性之善,不但開發出實踐的根源動力,還能廣泛學習先賢的智慧。

論語11.20子曰:「論篤是與,君子者乎?色莊者乎?」

札記11.20「說得到做不到」是常見的人性弱點。心理學上有「道德許可證」效應:當我們標榜自己道德高尚時,反而可能使壞。無論自我修養或觀察別人,都要以「真誠」為宗旨。言論篤實固然值得讚許,但也要分辨他是實踐有成的君子,或只是外貌莊重?君子忠於良心,言行只是自然的表現,而非刻意修飾。

論語11.21子路問:「聞斯行諸?」子曰:「有父兄在,如之何其聞斯行之!」冉有問:「聞斯行諸?」子曰:「聞斯行之。」公西華曰:「由也問聞斯行諸,子曰『有父兄在』;求也問聞斯行諸,子曰『聞斯行之』。赤也惑,敢問。」子曰:「求也退,故進之;由也兼人,故退之。」

札記11.21本章主旨為因材施教,可參考11.15。真正的善一定包含兩端,既能勇於實踐,又能謙虛讓賢。但每個人氣稟不同,子路長於前者,冉有長於後者。孔子就弟子個性上的偏向予以指點,刻意違反平日的習慣,以提升心靈自覺。能覺察到自己的不足而超越之,心靈便能恢復清明自由,進而實踐中道。

論語11.22子畏於匡,顏淵後。子曰:「吾以女為死矣。」曰:「子在,回何敢死!」

札記11.22道必包含相反的兩端,無論選擇生或死,都有要實現的意義價值,非受制於環境。孔子被匡人誤認為陽虎而受困,為此而死並不值得,故選擇繞道而行,導致顏回失散,稍後才趕上。孔子很掛念顏回的狀況,顏回先前見到老師從容鎮靜,也知道不必激怒匡人,若有必要再捨身取義,故不敢先孔子而死。

論語11.23季子然問:「仲由、冉求可謂大臣與?」子曰:「吾以子為異之問,曾由與求之問!所謂大臣者,以道事君,不可則止。今由與求也,可謂具臣矣。」曰:「然則從之者與?」子曰:「弒父與君,亦不從也。」

札記11.23孔子認為子路、冉求不算是「大臣」。真正的大臣必須眼光遠大、胸襟開闊,從最高層次思考問題,以天下太平為己任。若無法輔佐國君行道,就應該馬上辭職,不尸位素餐。子路、冉有為季氏效力,只是貢獻技術、滿足需要罷了,境界不高。但兩人懂得尊重客觀的法制,故也不會盲目追隨上級造反。

論語11.24子路使子羔為費宰。子曰:「賊夫人之子。」子路曰:「有民人焉,有社稷焉。何必讀書,然後為學?」子曰:「是故惡夫佞者。」

札記11.24子羔學問有限,孔子認為子路讓子羔擔任縣長是害了他。子路認為子羔可在治民、事神的經驗中學習,不一定要讀書。孔子認為子路是強辯,令人討厭。子路說的固然沒錯,但與其花很多時間摸索,還未必找得到正確的路,不如直接學習先賢的智慧。且縣長責任重大,應該選擇合適的人才,不宜躁進。

論語11.25子路、曾晳、冉有、公西華侍坐。子曰:「以吾一日長乎爾,毋吾以也。居則曰:『不吾知也。』如或知爾,則何以哉?」子路率爾而對曰:「千乘之國,攝乎大國之間,加之以師旅,因之以饑饉;由也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。」夫子哂之。「求!爾何如?」對曰:「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。如其禮樂,以俟君子。」「赤!爾何如?」對曰:「非曰能之,願學焉。宗廟之事,如會同,端章甫,願為小相焉。」「點!爾何如?」鼓瑟希,鏗爾,舍瑟而作,對曰:「異乎三子者之撰。」子曰:「何傷乎!亦各言其志也。」曰:「莫春者,春服既成。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風乎舞雩,詠而歸。」夫子喟然歎曰:「吾與點也!」三子者出,曾晳後。曾晳曰:「夫三子者之言何如?」子曰:「亦各言其志也已矣。」曰:「夫子何哂由也?」曰:「為國以禮。其言不讓,是故哂之。」「唯求則非邦也與?」「安見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而非邦也者?」「唯赤則非邦也與?」「宗廟會同,非諸侯而何?赤也為之小,孰能為之大?」

札記11.25本章的主旨為虛實相生。子路、冉有、公西華常抱怨自己不受重用,孔子有意指點他們,故請他們談談志向。三人談的都是兵農禮樂等實事,子路話說得最滿,認為只要有我在便可治國,不懂得禮讓合作,引來孔子一笑。另外兩人較謙虛,但也侷限在某個領域。只有曾點從「人欲淨盡、天理流行」著眼,烘托出物各付物、人人自在自得的化境,不言實事而實事自在其中,引發孔子讚嘆。前三人有意必固我之心,先以主觀的想法設定具體目標,若達不到易有挫折感,故孔子以曾點的虛境界來讓三人放下。但只羨慕此境界而未踏實努力,亦是私欲。故在曾點提問時,孔子也反過來肯定前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