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8月22日 星期二

《論語》中的「君子」(30)

  子欲居九夷。或曰:「陋,如之何?」子曰:「君子居之,何陋之有?」(《論語‧子罕》)

  「九夷」是東方少數民族的泛稱,當時人認為他們未開化。另一說是九夷原本是小國或商代遺民,因地處偏遠,生活方式受當地原住民影響,遂被中原人士視為野蠻人。孔子在中原各國宣揚他的理想,無法被社會接受,於是起了移居到九夷的念頭。為什麼九夷比起中原人民更能夠接受孔子的學說呢?這是因為中原人民心中懷有成見所致。雖然就物質條件和社會制度來說,中原各國的發展程度較高,還保存了一部分周代的禮樂文明。但「人而不仁,如禮何?人而不仁,如樂何?」(《論語‧八佾》)春秋時代的人民已失去原本純樸善良的風氣,凡事皆從「利益」的角度考量,講求權謀詐術。如孟子說:「世衰道微,邪說暴行有作。臣弒其君者有之,子弒其父者有之。」(《孟子‧滕文公》)要讓人民接受孔子的道德理想是很困難的。

  反觀九夷,雖然物質條件、社會制度不如中原,但人民心中沒有成見,能夠虛心向孔子學習。物質文明不發達,反而使他們保存較多的質樸,更有機會成長改變。可見孔子認為華夏和夷狄在「人的價值」上都是平等的,雖然文明發展程度有先後高低,但從人之性善出發,華夏和夷狄並無不同。孔子並不是一位大漢族主義者,也符合現代多元文化與族群和諧的觀念。「陋不陋」不在於已有的文明成果,而在於能否發揚人的善性;從這點來說,中原各國對自己的「進步」沾沾自喜,不肯向孔子學習,反而比九夷更淺陋呢!

  本章重點在「君子居之」,人生的意義、價值是由自己的心靈創造的,不受外在環境決定。物質器用的發達本質上是中性的。從好處說,固然可以讓我們的生活更便利;從壞處說,也可能因為生活太安逸,讓我們喪失了心靈的創造力。無論是沈溺於聲色犬馬等感官享受,還是投入爭名逐利的社會潮流,同樣是成為物質的奴隸,心靈無法自己作主。只有找回心靈的創造力,才能夠善用各種物質工具,增益人生的幸福。孔子正是有充分的自信,知道在任何環境下他都可以適應,善用身邊的事物做為行道的憑藉,所以並不會覺得居住在蠻荒有什麼不便。當然孔子這句話只是指點,不是非得要搬家不可(孔子事實上也沒有真的前往九夷),只是藉由這個機會,希望刺激、喚醒僵化的人心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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