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7月8日 星期六

《論語》中的「君子」(09)

  儀封人請見。曰:「君子之至於斯也,吾未嘗不得見也。」從者見之。出,曰:「二三子何患於喪乎?天下之無道也久矣,天將以夫子為木鐸。」(《論語‧八佾》)

  「儀」是地名,在衛國。「封人」是掌封疆之官。「君子」指當時賢者。儀封人雖然官位不高,但只要有賢者前來,儀封人必定會親自求見,向賢者當面請教,賢者也樂於接見他。可見儀封人頗有識人之明,頻率和賢者相契合,故能夠聊得來。孔子是知名的學者,有一天路過儀地,儀封人自然要把握機會,請孔子身旁的弟子(從者)幫忙引見。

  《論語》並未詳細描述儀封人和孔子見面的經過,只記錄了見面後儀封人發表的評論。想必在見面時,儀封人觀察的不只是孔子的言語、表情、姿態、動作,更從這些外在表現,感受到孔子是一個「純亦不已」的德性生命,深深觸動儀封人的心,才有以下評論:「同學們啊!你們何必擔憂老師離開魯國、不受重用呢?天下無道已經很久了,如果上天有意撥亂反正,一定是以你們老師做為宣揚教化的典範啊!」「木鐸」是金口木舌的銅鈴,古代施政教時召集群眾所用。

  儀封人為什麼如此確信?〈中庸〉說:「天命之謂性。」這「性」依照孟子的說法,就是惻隱、羞惡、辭讓、是非四端之心,發而為仁、義、禮、智四種德性,這些都是「天之所與我者」,是上天賦予每一個人的。《論語》的學問是成人之學,「有道」、「無道」不是看人的外在表現,而是一個人有沒有把他內在的良心善性充分發揮實現出來,如果有,才算是人;不然即使人模人樣,也只是衣冠禽獸罷了!春秋時代正是一個「人不像人」的時代,所以說無道。儀封人之所以被孔子感動,重點不在於孔子的學問淵博、禮儀周到,而是孔子身上確實有人之所以為人的特質,舉手投足之間,自然能讓人感受到仁慈、寬厚、謙遜的風範,如同春風化雨。

  但以上所說的天命之性,屬於「理」的層次;至於現實上能否獲得別人的賞識、支持,而將道德理想推展到全天下,則是「氣」或「命」的問題。理就在人心中,只要反躬自省、向內心探求就可以找到;但「氣命」的部分,涉及到人與人之間複雜的互動,就要靠時機或條件配合。即使孔子已經將生命修養到99%的純淨境界,也無法保證別人跟他一樣,只能靠每個人各自努力。雖然孔子在世時並未獲得重用,但身為君子,本來該將重心放在自身的修養,對於外在的遭遇或條件則全盤接受,隨緣運用或改造而不必執著。這就是〈中庸〉說「君子居易以俟命」的道理。只要人對道德理想還有所嚮往,孔子的學問就永遠有其價值,只是盛世實現的程度高,亂世實現的程度低罷了,這對於孔子的學問又有什麼妨害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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